醒来时,见一个女人苍白恬静的脸庞,花朵般盛开在嘈杂的长发
里。手指温柔而坚决的紧紧缠住我。那一支支如2B铅笔,细小而
有力量的手指。
我仔细的掰开它们,在充满她甜香微酣的黑暗里。
Something Stupid (小山篇)
我在每个凌晨起来上线。有时一点,有时两点。我希望能够见到
她。有时她在,有时不。
今天她的头像是企鹅新娘。我心底充满温柔的对她说,“我刚才梦
见你。”她咯咯的笑了。“你是谁?我知道了,你是小山的新室友
孙!”我恼怒,“狗屎!他妈的你连我都不认识?瞧你那傻×头像!”她
又笑起来。“小山,你这家伙一句话不带脏字我都认不出你了!”
仅仅几分钟前,我的确在梦里见她。天气很热,我刚从游泳馆训
练出来,走没两步就出汗。我把T-shirt脱了,光膀子往研楼走。我
知道那些走来走去的小姑娘都偷眼瞥我。奶奶的,有一个居然折
回来跟我屁股后头。我回头刚想骂,突然看到了她。她穿着那件
淡绿色绉纱的吊带裙,裙裾在风中列列流动,站在看台的最高
层。等等,她在哭!
我一下子扑过去,在球场高高的栏杆外紧抓住漆绿的铁栏大叫:
“阿晨!是我!阿晨你怎么哭了!”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,脑袋在
瞬间就搅沸成一锅粥。阿晨小鹿一样三蹦两跳的向我跑来—她抓
住我的手,璀璨若星辰的眸子定定看着我,哀哀的哭了。
我的心轰然炸开,碎成了片。我看她一滴又一滴清澈的泪水在蜜
糖般的肌肤上流淌,我看她花瓣似的小嘴儿委屈的抿起来,又向
下弯,我看她额头碎碎几根的长发和着泪水粘在脸上—我发疯似
的神魂颠倒的看这个让我朝思暮想的姑娘。阿晨哪!你让我陈小
山的心,都碎了!我死命紧紧攥住她的两只小手。我听见自己哽
咽的声音在傻乎乎又悲怜的说:“阿晨,回来吧!”
我呆呆的看着显示器,那戴着朵粉花儿的女企鹅正一摇一摆的晃
悠着。“小山,前两天我看到一MTV。”“小山,是我最喜欢的Robbie
Williams的:)”“名字叫’something stupid’,有句歌词在说我诶,想听
吗?:)”“小山,你这傻瓜,在?”
这没心没肺的姑娘在自顾自说些无聊的废话,她压根儿从没喜欢
过我。我嘟囔的骂了几句,感觉索然无味而悲凉,心灰意冷的下
了线。Something Stupid。操,我他妈的就是那something!
Something Stupid (阿晨篇)
Robbie Williams 又出了新歌。看他那眼角眉梢的风情,那纹着青铜
色古老花纹的手臂,我几乎立马晕厥,就差没招救护车报
emergency。
太像小山了。
我点了支烟,披着湿淋淋的头发,盘腿缩在沙发里看大学时的照
片。那夜哈尔滨下着大雪。小山和我满头满身的雪花,脸冻得似
两只红苹果。他在被雪点朦胧的镜头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像兽
一般的笑。我仔细一寸寸抚摸着相片上小山那张青春邪魅的俊
脸,小山。
第一眼见他,在十七岁的秋天。校园的树叶闪着金黄色的沙沙
声,我抱着大叠的材料文件在大操场注册。小山突然横空出现在
我面前,只穿条百慕达大短裤,拍个脏篮球。他一脸一身的汗,
邪气的笑着问我,“怎么样?”“什么怎么样?”我盯着他的胸肌。“我
身材怎么样?”“好。”我不假思索的拍拍他。
又抚摸了一下他健壮的手臂,我赞叹着:“真是太性感了。”小山突
然挂上张晚娘面孔,咬牙切齿的插着腰,“操,你这女人是不是有
毛病?你认识我?”我看着他的脸,“不认识。不过我想大概你希望
认识我。”他盯了我很久,然后很爽快的开始笑,露出洁白的牙
齿。
我们相识在一个那样美的蓝天白云的秋天。那时他没有女朋友,
我也没有男朋友。
我一直喜欢小山。他跟我都爱窜天入地的疯玩儿。我们在公共课
上打牌,到文化公园儿的草坪上偷偷烧烤,没钱买票,他拽着穿
裙子的我翻墙进欧亚之窗。曾经在大二的暑假,我们拉帮结伙组
织人马背着行囊徒步走完山海关到八达岭。一路上灰头土脸踉踉
跄跄,小山一边骂骂咧咧女人累赘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之类的废
话,一边细心温柔的照顾我。一次在老乡家,我嘴馋,自个儿吃
了两斤多李子。晚上的时候胃就不大对劲,跟小山说,他不耐烦
的骂我,“你怎么这么事儿啊?”结果卷了个铺盖睡在我屋外。半夜
时,我在一阵阵冰冷的绞痛中醒来,浑身大汗淋漓,胃疼得恨不
能把它切下扔出去。我虚弱的叫着小山,泪水就涟涟的淌了出
来。我昏迷前,仿佛听见小山带着哭腔在耳畔喊我,“阿晨,阿晨
你可别离开我!”
我们始终是好哥们儿。行色各异的男生追求我。众多美貌女生都
不打算放过小山。我曾经万分惆怅的一步一回头的望着他、终于
成为别人的女友。而小山,也少见了,据说他正在发展n次新同居
时代。转眼大学毕业各奔东西,忙着跟恋人拆伙kissbye。临走前
小山请我去酒吧,说兄妹一场好歹得让哥哥意思意思。我怕喝多
了向他暴吐我的心声,没敢赴约。匆匆的离开他,我黯然出国。
头发干了。我放下照片,开机上线。Williams正在低声唱到
“something stupid, like I love you”。这么多年,我爱着小山,单相思
般发疯的爱着。有时我会神经质似的笑出泪来,答案会很简单,
不是手心就是手背—可是我到底一直在犹豫什么?
看着他突然失去色彩和生命的头像,我的手指僵在键盘上。然
后,将刚刚打上去的那行歌词,慢慢的,一个字节一个字节的,
删掉。